羽织魔毯

【曹丕/夏侯尚】兔子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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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关猞猁的介绍:猞猁



就在夏侯尚等人奋力追逐猎物的时候,曹丕也率领一支队伍,朝山林深处进发。他四下张望,对着夏侯楙、夏侯霸、和曹震,严肃地低下声音:

“听好了,回去以后被人问到,就说我的猞猁不见了,进山找猞猁了。”

“子桓兄,我们不是要去游猎吗?”夏侯霸不解。

“是找猞猁!”曹丕嗔怒,“不这么说,下次就不带你出来玩了。”

“好,去找大猫!”曹震在一旁附和。

夏侯楙与曹丕素来友善,又文弱年幼;此时与他同乘一骑,交头接耳:

“子桓兄,这样好吗?没向令尊请示一声,就擅自跑出来了。”

“放心,父亲忙着与人应酬,又没空理我。”曹丕搂着身前的夏侯楙,悠然信步,“再说,子文带着俊林去抓雉鸡,父亲发现后,也没说什么;只是离开两个时辰,不会有人注意的。”

“但我还是觉得……这不大好。”

“子林,反正你也不会参赛,不如陪我进山逛逛。”曹丕把夏侯楙抱得紧紧的,“或者,你愿意一动不动地呆在那片高地,享受长辈唠叨、烈日当头、和蚊虫叮咬?”

“子桓兄,你是不是早策划好了?”夏侯楙悄声问道,“我好像看到,你故意把猞猁放走,还揉着它的小尖耳朵,说了几句悄悄话呢……”

“子林,你说什么?”曹丕一脸无辜,“我那时跟着父亲,专心观看比赛,根本无暇顾及猞猁;等发现时,它已经不见了。”

“你就别装了,我亲眼看见,你是趁人不注意时故意放走的。”这孩子虽然稚气,可眼尖得很。

“子林,为兄今天虽然不能参加比赛,但待会儿猎到兔子,我把最肥的两只送你。”

“成交。”

 

 

一行人乘着马,带着侍卫,在崎岖的山间小道漫步。曹丕一直咬着夏侯楙的耳朵,有说有笑。他特意问起济阴的风物,问起土产,听夏侯楙装模作样地模仿其父,顿时笑得像只抽风的小狐狸。夏侯楙发觉,曹丕今天特别热情亲昵,关切地搂着他,好奇地问东问西,还手把手地教他握着缰绳试骑。曹丕也觉得,和子林说话实在令人愉悦欢喜,一会儿欣赏他的伶俐,一会儿夸他是个漂亮的孩子;他虽然面带笑容,心底却气呼呼的,咒骂曹真,咒骂曹休,也咒骂夏侯尚——那些人,竟然在没有他的猎场上争夺胜负。

“子桓兄,我们陪你找猫,到底要找多久?”夏侯楙问。

“大概就在这附近吧。”

曹丕戴上手套,含着竹哨,吹奏几声清脆的小调,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山谷。一阵微风吹过,传来树枝的沙沙作响,不时惊起几只飞鸟。当远近的响声渐渐密集时,一行人停下脚步;却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,冒出一条尾巴。

“过来!”曹丕翻身下马,喜悦呼唤。

那猞猁从乱石缝里探出身子,慵懒地舒展四肢,打个呵欠。曹丕再次吹哨:“过来!”它便乖巧地竖起耳朵,迈着轻灵的步伐来到曹丕跟前,扑进他怀里。它还是只未成年的幼兽,之前在林子里躲躲藏藏,受了惊吓,终于等到主人出现。此刻,它把前爪搭在曹丕肩头,眷恋地嗅来嗅去;由于瑟瑟发抖,金褐的绒毛也扎煞蓬松起来。曹丕冲着猞猁,温柔地抱歉一笑,手指撸过绒绒的脖子;顺手喂点零嘴,作为配合演出的奖赏。

“子桓兄,既然找到大猫,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啦?”曹震在一旁嚷道。

“早着呢。”曹丕自顾端详猞猁,轻拈猫须和耳朵上的翘毛,抬起爪子上的肉垫,与它击掌,“你还想不想让我教你捕捉兔子?”

 

 

为了这次偷来的远足,曹丕特意带了各式各样的狩猎工具。其中有种长柄的罟,可以沿着溪流网鱼,也可以在陆地上抓小兽——运气好的时候,曾网到一条肥大的蟒蛇。还有一种捕兔子用的擭,状似轮縠,结实的轮圈上镶着精巧的木栏;野兔可以撞开木栏进去,却不能从另一头出来。

曹丕指挥侍卫,依照地形挖了几个坑洞,布置好擭,用绳子在灌木的枯枝间拉起机关。就在忙活的时候,从草丛里蹿出一只兔子;夏侯霸急不可耐,举着小戟,追了上去,结果脚下被树藤一绊,栽在泥地里,引得众人一片哄笑。

曹丕扶起夏侯霸,替他插好小戟,开始论述自己的作战策略:夏侯楙不擅骑射,和一群侍卫待在一起,负责守卫陷阱。其余的十余骑人,跟在曹丕后面,负责狩猎和追逐。商谈好后,曹丕叼着竹哨,翻身上马,亲昵地爱抚坐在鞍上的猞猁,喂点零嘴,把它放了出去。他举起炽红的小旗,回顾跟在身后的夏侯霸和曹震:

“走,去山林里找兔子!”

于是兵马出动,伴随阵阵欢快的嘶鸣;树木的枝杈间穿过清冽的风,阳光闪烁在标枪尖上。曹丕的猞猁跑在前面,轻快地穿梭在灌木丛里,嗅到猎物,响亮地嘶叫起来。“找到了!”夏侯霸兴奋地嚷嚷,草木之间响起小兽流窜的声音,不时冒出一对对兔子耳朵。曹丕轻夹马肚,向前驱驰,密切注意族弟们的表现:

“仲权,别太快了,让震儿跟上!”

夏侯霸连忙勒马,克制抢先的冲动。曹丕知道,两位族弟虽然擅射,在猎场上,却缺乏实战经验;比起射杀,更要紧的是训练如何追逐猎物。所以,他特意布置陷阱,通过几个人的配合、围猎,将兔子逼入囹圄,收入网中。而且,比起弯弓搭箭一番屠戮,他忽然起了一点柔软的心思,想活捉几只兔子……

 

 

“子桓兄,我们什么时候回去?”守在陷阱边的夏侯楙,已汗涔涔地待了一个时辰,“我的肚子饿了。”

“忍着吧,我没有带吃的。”曹丕拉起伏网,察看一只一只落入囹圄的兔子,不时伸手,拨弄长长的兔子耳朵。立了功的猞猁跟在身边,翘起尾巴,两眼放光地露出利齿;曹丕见状,立刻给它一点零嘴。

“为什么?”夏侯楙干瞪着眼,再看夏侯霸和曹震,也是一脸“我没有食物”的无奈表情。

“子林,你要知道,子丹、文烈和伯仁都没吃饭,我们也和他们一样。”按照规定,虎豹骑的战士需要日夜奔袭;所以,为了考验体力和耐力,日落之前,所有的参赛者都不会进食。可夏侯楙一听就不乐意了:“子桓兄,我们又不参加比赛,为何不能吃饭?”

“能和那些参赛者一样,有什么不好?”曹丕随手扯了两根青草,继续抚摸逗弄兔子,思绪神游,蓦然想起夏侯尚的身影:数月以来同游的场景,还历历在目;校场上的傲人战绩也罢,用功苦读也罢,私下里,却是一个连兔子也不敢射杀的呆子;这会儿,他大概披着铁甲,跨着剽悍的坐骑,驰骋在更高更广袤的山林之间吧?如果可以,他也想像伯仁一样,骑着飞驰的骏马逐梦山河,在广阔的天地间肆意徜徉;结果,自己终究是放走了他,加入铁骑,远走高飞。

想到这里,曹丕委屈地揪了揪兔子耳朵。

“子林,我以前常随父亲出征,再苦再危险的地方,我都去过。”曹丕劝慰夏侯楙,“虽然有了枣袛的屯田,但如果遇上战事不利,仍会发生断粮。比起军旅的艰难,这一次演习,又算什么?”

曹丕回忆,建安三年围攻下邳的时候,与吕布守军相持了数月,粮草渐渐见底。迫于饥饿引发的军心涣散,一群下级军官组织起来,去向司空请愿。当他们决意走进营帐的时候,看见曹操、曹丕父子正在啃食掺了树皮的麦饼,当场感动得热泪盈眶,还未问话,便齐刷刷地跪倒帐前,誓死为司空而战。曹丕每每回忆当时,似乎忘了麦饼的味道,只记得城破那日,他特意拜访城外的新冢,对着泥土,洒上一捧雪白的细面。

“可家父治理水旱的时候也常说,民以食为天。”夏侯楙争辩,“今日我从济阴来访,你是主,我是客,哪有主人不许客人吃饭的道理?”

“子林,要不这样吧。”曹丕一脸温柔关切的样子,“我带了一点零嘴,用来安抚猞猁;虽然掺了羽毛、骨头、和一点猫粪,多数成分,还是人可以吃的。你如果实在饿了……”

夏侯楙连忙摇头:“不要。”

 

 

当曹仁找到曹丕的时候,他正蹲在山涧边的乱石堆旁,拎着一只只毛茸茸、肥嘟嘟的兔子,塞进小竹笼里。夏侯霸满身是泥,在一旁兴奋地嚷嚷,侍卫们忙着收回猎具;曹丕选了一笼兔子,掂一掂分量,塞到夏侯楙手里。

曹仁清了清嗓子,隔着山涧,严肃地大吼一声:“子桓!”

“子孝叔?”曹丕猛然回头,看见叔父率领大群全副武装的兵马,朝他怒瞪:“比赛中途,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?知道令尊发现你不见了、有多着急吗?”

“回叔父,小侄在观赛的时候一时疏忽,让猞猁跑不见了,所以进山找猞猁了。”曹丕指着蹲在身边舔爪子的山猫,“这是父亲收到的珍贵礼物,不能让它丢了。”

曹仁瞥了一眼山猫,一声叹息:“就算找一只猫,也不用两时辰啊!”

“这么大的林子,要找到它也不容易啊。”曹丕搂着猞猁,由它舔自己的手指,“叔父……您为何亲自来了?”

“这么大的林子,要找到你也不容易啊。”曹仁严肃地黑着脸,“既然为了找猫,那些兔子,又是怎么回事?”

“……我们在山路上时,仲权的坐骑突然受惊,把他摔了下来。”

“掉进兔子窝里去啦?”

“不是的——是仲权扭伤了脚,不得不在原地休息。”曹丕说这话时,夏侯霸在一旁叫了一声“啊唷”,身上的泥泞和乱草,都在证明自己受伤的事实。曹丕继续交代:“我们找到猞猁,无事可做,正好子林想看我捕捉兔子,我就露了几手。而且,为了找猫,特意带了捕猎用的擭,算是正好派上用场吧。”

“是吗?”曹仁盯着曹丕:这专业骗叔父的无辜眼神,怎么和当年的阿瞒如出一辙?

“回叔父,小侄说的都是真的,子林可以作证。”

“哦——也就是说,你在比赛中途,发现令尊的猫走失了;为了找猫,未经令尊允许就擅自离开;找到猫后,又在山林里逗留了两个时辰,抓了一堆兔子?”

“是……”

曹仁拿出气势,轻咳两声:

“子桓,叔父听说你自幼就能过目成诵。那你现在背一下,按照军令,战时临阵脱逃者受什么处罚?”

曹丕顿时吓得一声不吭,翻身上马,跟在叔父后面回去了。

 

 

 作者注:

1.曹仁在军中有奉公守法的美誉,曹丕评价“为将奉法,不当如征南邪!”。所以在本篇中,教导曹丕遵守军纪的角色,分给了曹仁

2.有关曹丕跟随曹操围攻下邳的一段,是出于自己的YY(但这场战役的确围城数月,而且曹军的粮草处于劣势),灵感源于《史记·孙子吴起列传》:人曰:‘子卒也,而将军自吮其疽,何哭为?’母曰:‘非然也,往年吴公吮其父,其父战不旋踵,遂死于敌。’觉得曹操喜欢做仪式(割发代首)也喜欢卖儿子(赵温征辟),应该会做出这种事。而和父亲一起“共犯”,一定是丕子的美好回忆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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