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织魔毯

【曹丕/夏侯尚】兔子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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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,诸夏侯曹氏的全家桶已送到,戳此:人物关系图



一切都被子桓说中了。到了猎场,夏侯尚暗自感叹。

随着山间的晨雾散去,天色渐渐明亮,猎场上的人群也热闹起来。曹仁、曹纯兄弟带着几队亲兵赶到,打量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山林,一群茁壮的后生。

在校事们的督促下,夏侯尚整好行装,确认弓箭都在恰当的状态。按照比赛规定,参赛者皆披铁甲,佩长刀,腰挎弓箭,背插双戟,禁止使用罟、畢之类的捕兽工具。夏侯尚等待校事检查完毕,环顾四周,听着远近传来的鸟鸣和兽啸——那些鲜活的生命,总是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恻隐。

他握紧缰绳,叹一口气:自己注定是一名武将,自己的感受,始终无法对人言说;为了争取这次加入虎豹骑的机会,他必须对山林里的动物们狠下杀手了。

“伯仁,怎么你也来参赛了?”夏侯衡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,冲他扬起下巴,“需要堂兄指教一下吗?”

“多谢……不用了。”夏侯尚应答着,施礼离开。夏侯霸在一旁看到,轻扯夏侯衡的衣袖:“阿兄还是少说话吧。伯仁兄受到曹丕公子的照顾,看着底气很足的样子。”

“怪不得,最近都不怎么和我玩了。”夏侯衡有些愤懑,“走着瞧吧,曹丕公子喜欢他,但曹丕公子的父亲喜欢的是我。”

说完,他亮出一把别在腰间的精致匕首,是前天刚从曹操那里得到的礼物。

夏侯霸望着匕首,满眼艳羡。他曾向父亲请求,希望能像长兄和堂兄一样参赛;夏侯渊却铁青着脸,以“年纪尚幼”一口拒绝。可他已经十三岁了,正是好斗无畏的热血年纪;而且他早听说,曹丕公子十岁时就跟随司空征战宛城了。

就在这时,一个俊俏的少年乘着步撵过来,一身浅青的丝质长袍在猎场上尤为显眼。夏侯霸见到,一脸惊喜:“子林,你也来观赛啦?”

夏侯楙跳下步撵,带着文雅的微笑,向夏侯衡、夏侯霸兄弟致礼。夏侯衡问:“令尊呢?我今早还没向他问候呢。”

“家父正在济阴治理水旱,由我代他前来。他特意嘱咐,务必保证此次比赛的武备充足精良;如有需要,还可以把账册给他。”

众人听罢,都感激点头:夏侯惇将军虽然没有现身,却资助了比赛所需弓马刀剑。前些年,由于他被敌军绑票、又伤了一眼,在军中的人望一度受损。如今,那些私下笑话过“盲夏侯”的军士们,都惭愧地低下了头。

“既然夏侯元让不想插手前线,那虎豹骑的统领,非令弟莫属了——子孝,我说对了吗?”曹洪粗着嗓门,向曹仁挤了挤眼,“我当年跟着司空出生入死,对这些人事,看得可准了!”

“舍弟年轻,资历浅薄,这次也是一时运气。以后当了统领,还需子廉照应指教。”曹仁嘴上客套,内心却清楚得很:曹纯虽然只是一介议郎,但做事公正,纲纪严明,而且懂得尊重学问;即使之前没有任何军功,也有一批学士愿意举荐。这些优势,都是常在军中宴饮狎妓的曹洪所没有的。

“子孝言重了,令弟文武双全,又有人望;今后犬子入了虎豹骑,还要他来严加管教啊!”曹洪指着即将参赛的曹馥,憨直一笑。

 

 

就在曹洪曹仁谈论的时候,曹操带着几千武士来到猎场,数里外,就听到一片漫山遍野的嘹亮军歌。曹操一马当先跑在前面,见到曹洪、曹仁、和曹纯,还未开口,便是一阵会心的爽朗大笑。如今的曹家兵强马壮,军容强盛,早已不是当年讨董失败后的落魄军阀了。

曹操头戴白色的皮质帢帽,束着幅巾,一副气度翩翩的儒将装扮;紧随身后的曹丕,也配合父亲,束了一条白色头巾。曹操向众人展示,这是他亲自设计的改良军帽,工艺简单,节省材料,又能规范军容军纪;变换颜色,还能区分不同的军队。一群曹氏、夏侯氏的将领听罢,都连声称赞是个好主意。

曹丕乘马伫立在曹操身后,眼见父亲和长辈们交谈,不时回头,关照坐在鞍后的猞猁。这只有着金褐斑纹的漂亮山猫,是去年河北送来的礼物;初入府时,还是一只绒绒的幼兽,捧在手里刚刚睁开眼睛。曹操日理万机,把它交给曹丕喂养:平日训练,让它抓捕一些老鼠和斑鸠;游猎的时候,也能协助追捕兔子。今天清早出门时,曹操心情不错,允许丕儿把猞猁带在身边玩耍,还告诉他,待会儿会见到许多同辈的伙伴。于是,当曹操去和叔伯们寒暄的时候,曹丕便待在马上默默撸猫。

曹洪首先注意到曹丕,打马来到侄子面前,摸摸头顶:“长这么高啦?都快赶上当年你哥了!”

曹丕连忙放开猞猁,向叔父行礼。曹洪粗声粗气地问他,最近剑术练得怎样,能举多少石的铜锭;末了,一掌猛拍他的背脊:

“子桓,今天馥儿也要参赛,你不上场跑个几圈、展示你的勇猛实力?”曹洪喋喋不休,“怎么?你平日最喜射猎;赢了,还可以进虎豹骑呢!”

未等曹丕答话,曹操打马过来,挽上曹洪的胳膊:“子廉就别说笑啦。犬子不才,需要磨炼,今天就别管他了。再说,不管谁能入选,都是一家兄弟;我曹孟德能有今天,也是多亏了你这位生死兄弟哪!”

 

 

随着呜呜的号角响起,参赛者们整装待发。曹真和曹休拜过养父,利索地披挂上马;曹洪亲自为曹馥的坐骑加上一鞭,扯着嗓门,大声勉励着;夏侯渊则一如既往地冷峻沉默,伸出饱经风霜的大手,轻轻拍了拍夏侯衡和夏侯尚的肩膀。

辰时,曹操一声号令,几队人马飞奔出阵,不多时,便消失在了山林深处。曹操带着众人翘首以盼,眼见天空飞过一行大雁,霎时间,便被一阵嗖嗖的箭雨纷纷射落。

夏侯尚纵马疾驰,用刀尖娴熟地挑起两只大雁。随从见状,立刻为他记上一功。他环顾四周,不远处的曹休收获最丰,由于抢先放箭,有好几只雁都是一发双中的;夏侯衡还没有收获,看上去却异常淡定。

就在这时,附近的丘陵传来一阵低吼,伴随树枝轧断的声音;猎犬也不安地狂吠起来。未等众人反应,一头黄褐斑纹的老虎出现在了坡顶,一声咆哮,迅猛地俯冲下来。

人们纷纷躲避,坐骑发出受惊的长嘶。夏侯尚迅速拔刀,准备应战,却见那虎狂躁地缩成一团,有人惊呼:“它中箭了!”

放箭的正是曹真。他仗着体型壮硕,翻身下马,举刀冲到已经受伤的猛虎面前。曹休立刻打马跟上,紧张地弯弓搭箭。那虎还在拼命地挣扎,扑打、撕咬曹真的铁甲;曹真奋力地与虎格斗,手起刀落,正中猛虎的咽喉。

 “好!”林间爆发出阵阵欢呼。曹真笑着回望曹休,感谢他的掩护;随后擎起虎躯,发出胜利的猛士的怒吼。夏侯衡过去道贺,夏侯尚也过去道贺,摸摸虎皮以沾喜气。夏侯尚钦佩地望着曹真,不禁暗自感慨:文烈反应迅速,子丹有一身蛮力,那自己擅长的,又是什么?

“伯仁,还愣在那里干嘛?走喽——!”夏侯衡回头招呼堂弟,打马驱驰,很快,便发现一头壮硕的麋鹿。他立刻追了上去,紧紧尾随在麋鹿后面,隔着十几丈远,却并不急于放箭——他在等一个机会,等待麋鹿落入前方的陷阱;那陷阱是他几天前到这片猎场狩猎时特意挖的,不会有人知道;即使把鹿引入陷阱,随从的校事也只会当成一时好运罢了。

忽然,一支羽箭从夏侯衡的侧面斜飞过来,正中鹿的眼睛。夏侯衡还未反应过来,夏侯尚擎着角弓从西侧赶到,听见随从欢呼:

“夏侯尚公子,射中麋鹿一头!”

“伯仁,你什么意思?”夏侯衡又惊又怒,没有料到,昔日低眉顺眼的堂弟竟公然抢断自己的猎物。他低声自语:“难道伯仁发现……我不擅长远射?”

夏侯衡清楚,他提前几天到猎场来做准备,正是为了弥补射技的不足——这一弱点,甚至他在父亲面前也不曾表露。

夏侯衡朝坐骑猛抽一鞭,决定加快速度,尽量逼近猎物。他冲下丘陵,猎犬兴奋地吠叫起来——一只野獐被躯出草丛,朝着山涧的溪流奔去。夏侯衡快马加鞭,追逐过去;还未张弓,夏侯尚已在后面抢先放箭,射中野獐的脖颈。

夏侯衡回头,不可置信地望向堂弟:“不可能……他还离这么远……”

 

 

夏侯尚命随从绑了野獐,轻拍坐骑,安抚喘着粗气的马儿。夏侯衡在背后如何叫骂,他听不见;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弓,回想两个月前和曹丕一同在校场习射的情景——那时候,子桓说的没错……

“好厉害,今天又是全中!”傍晚,当练习结束时,夏侯尚如是赞叹。

“哪厉害了?”曹丕收起箭壶,掸落灰尘,骄矜地哼起小曲,“靶场总有范围,箭靶也有固定的位置,即使射中,也没什么可夸耀的。如果在一片广袤的平原追逐飞禽走兽,箭无虚发,那才妙呢!”

“但目标移动太快,该如何瞄准?”夏侯尚陷入思索,“如果马速够快,倒可以逼近一点;或者,把猎物追困乏了,会更易射中吧?”

“都不用。大概二三十丈的距离,就可以放箭了;也没必要追逐太久,耗费体力。”

“二三十丈,能看清吗?”

“伯仁,我五岁习射,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眼力?”曹丕不满抱怨,随后,又神色缓和地“噗嗤”一笑,“其实……那么远的地方,我是看不清的。”

“诶?”

“虽然看不清,但我的感觉很清楚:那些鸟兽如何奔跑,如何跳跃,如何选择逃命的方向;即使离得再远,也能隐隐觉知它的挣扎和哀鸣。所以,只要顺着感觉,从猎物的前方截获,就到手了。”

曹丕说完,望向伯仁,清澈的眼神有一种诗人的意蕴。他把手放在夏侯尚的左胸口:“你也能感觉到的,那些动物拼命求生的姿态,会刻进你的心底;用心体会,就能预测瞄准它的位置了。”……

“子桓,难道每次射猎的时候,你也能够体会动物的悲鸣?”夏侯尚在回忆中喃喃自语。他伫在马上,迎着霜雾,遥望远处山野的断崖和枝杈;风中传来几声忧伤的鸟鸣,伴着清泉,带来些许冰凉的慰藉。



作者注:

1.夏侯尚自带一点“没出息”的萌点,夏侯衡受到曹操宠爱,夏侯楙是个不习武艺的公子哥(因为长得漂亮而被曹丕推荐为清河公主的丈夫),曹真力大无穷且能射虎,夏侯惇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且乐善好施,曹仁、曹纯在文人中的名声都比曹洪更好,曹纯是虎豹骑的统领(可惜早逝),以上是大概对史料的理解

2.曹丕对夏侯尚谈论射技的一段,参考自《典论·自序》里曹丕与荀彧论射的描述,经过自己的YY加工,相关的科学依据可能不准。不过射猎用的是猎弓,质量较小且射程较短(战场上用的强弓射程一般一两百米的,估计猎弓射几十米就差不多了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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