羽织魔毯

【曹丕/夏侯尚】兔子(四)

正史向,一些曹丕和夏侯尚少年时期(十三四岁)的生活日常

前文戳此:兔子(一)    兔子(二)   兔子(三)



夏侯尚发现,在曹丕身边生活久了,必须懂些八卦。

比如一天,两人在房里读书的时候,突然从窗外飞进一只竹蜻蜓;走到屋外,发现院里站着一个四尺高的总角小童;那要叫出小童的名字,绝非易事。因为曹丕到底有多少弟弟,连他自己都有些迷糊——三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同母弟弟,还算熟悉;几年前夭折的曹铄,想起来也是一种亲切的感觉。可是,自从曹家迁入许都后,家里的姨娘多了,弟弟妹妹也猛然多了起来。

比如前些年,父亲宠幸环夫人,接连生下曹冲、曹据、曹宇,颇有当年卞夫人的风头。好在环氏温和谦逊,和卞氏处得不错,两房兄弟也常常一起玩耍——就是曹丕实在不懂,为什么曹冲年仅四岁就能指出他的算术错题。此外,孙氏的曹彪也常来找曹植玩;大概因为他的两个胞弟——曹上和曹勤都已早夭,所以格外受到父亲关照。同样受到关照的还有李氏的曹整,也有两个病弱的兄弟——曹乘和曹京。不过,父亲目前最宠幸的,是去年征吕布时娶的杜夫人——连带一个油瓶弟弟秦朗,大概因为母亲杜氏有了身孕,所以常常受到卞氏照料。其实曹丕并不讨厌秦朗,至少他既谨慎又乖巧,即使谈话有些代沟,也可以和自己以后的儿子作伴。但对另一个油瓶弟弟何晏,曹丕就充满愤恨了;好在何晏识趣,一个画谜暗示自己要回何家,曹丕这才觉得家里稍微清静了一点。

比起聒噪的弟弟们,曹丕对年长者的态度,则亲昵友善许多——无论是父亲收养的曹真曹休,司空府新进的文学掾,还是身边的婢女姐姐。这就让夏侯尚为难了:因为相对曹丕,自己既不算年长,也不算年幼;那曹丕对他的态度更偏向哪一种呢?

他揣着一股莫名的期待与顾虑,没有直问。倒是一次去城郊射猎的时候,曹丕给了答复——那时,他百无聊赖地用马鞭扒拉着齐膝的枯草,回望一行南归的大雁,忽然产生一种悲伤的感觉;他说伯仁,既然你我同年出生,干脆同年去死吧。

见伯仁不置可否,他还强调,死了多好啊,有许多人围在一起缅怀你,不用你去孤零零地缅怀别人。

夏侯尚依旧沉默,寻思这话如果让曹操听见了,曹丕是否还能如此悠哉地拿着父亲给的零花钱外出游玩。

 

 

这和谐的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,直到有一天,曹丕又生气了。

那是初冬十月的一个晚上,夏侯尚一边在房里读书,一边等待曹丕从曹操那里定省归来。得益于长期的背诵,那天,他难得文思泉涌,早早做完功课,好奇地翻看曹丕留在书案上的竹简——虽然只是简单的抄写,一手好字却赏心悦目,显然是受到雅好书法的曹操的影响。夏侯尚看着曹丕的字迹,再看自己的,决定以后要多练书法了。

于是,当曹丕回来时,夏侯尚正照着曹丕的字帖,认认真真地临摹一篇,打算给他一个惊喜。不料,曹丕看也不看就丢下一句:

“难看死了!”

说完,他踢掉鞋履,气冲冲地直趋入屋,一晚上都心情极坏:一会儿抱怨端来的洗脸水太凉,一会儿嫌给他梳头的婢女手劲太大;就这么吵吵闹闹地洗漱完毕,曹丕直接无视夏侯尚的存在,趴在床上,把被子往头上一蒙,就任谁也叫不动了。

夏侯尚回过神来,抱上几件被褥,独自一人默默退下。隔壁的客房还是空的,即使无人伺候,简单地铺一下床也可以过夜。夏侯尚脱下外袍,掖紧被角,不经意间望向窗外,飘落几片枯叶。

他呆坐在那里,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老仆进来,举着油灯,抱着一床桑蚕丝被:

“夏侯公子,二公子担心你夜晚受凉,特意让我给你送来。”

夏侯尚没反应过来,僵直地接过被子,轻抚那精美的织锦图案,蓬松柔软的暖意,来自今秋新收的丝絮。他有些不可置信:“子桓……这么告诉你的?”

“大概是吧。公子交代的时候,头还蒙在被子里,听不大清楚哪。”

说完,他又补充:“要不,夏侯公子,你亲自过去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夏侯尚揉捏着被子,“他不生气了就好。”

老仆连声安慰,说他是看着曹丕公子长大的,熟悉他的脾气:高兴的时候,对谁都温柔亲切,在下人面前也没有架子;可一旦不高兴了,就使劲地找茬怄气了。比如今晚,去见司空之前,曹丕公子还一脸喜悦的样子,出来以后,突然就不对劲了。夏侯尚听罢,愈加纳闷:因为曹丕的功课一直优秀,也没什么过错,难道会在定省的时候挨了打骂,受了委屈?

老仆答道:“司空今晚心情不错,也没斥责公子。只是近日,司空好像总是提到夏侯公子你哪。”

夏侯尚愣住,明白事情关乎自己,连忙塞给老仆一串五铢,听他讲道:其实两个月前,曹操就注意到常和曹丕来往的夏侯尚;打听得知,是夏侯渊收养的侄子。于是曹操不止一次吩咐下人,留意他的品行,到曹丕定省时,更是频繁问起夏侯尚的文武修为,听到满意处,不住地捋须点头:“好!就这么决定吧。”——曹操想决定什么,老仆也不清楚,但曹丕已经受不了了: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刻苦努力,无非是想得到父亲的认可;然而,好不容易有了定省的机会,父亲的关注却全都给了那个需要自己辅导功课的伯仁,夸奖他的样子,比自己射猎拔了头筹还高兴。直到夏侯尚离开后,曹丕还一直趴在被窝里抱怨,说下次再听父亲表扬伯仁,就不教伯仁写诗作文了。

夏侯尚听着老仆的讲述,苦笑:“子桓……真是这么说的?”

“大概是吧。公子说这些的时候,头还蒙在被子里,听不大清楚哪。”老仆答道,“要不,你亲自过去找他……”

 

 

一个月后,曹丕满十四岁生日。那晚,曹操难得公务清闲,邀约族兄弟们一起畅饮,谈论今后的征伐大计。在谈到建立一支特种精锐骑兵时,曹操注意到身边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丕儿,不禁皱眉努嘴:

“丕儿,你今晚还有辩论课吧?”

曹丕正听得好奇,答道:“回父亲,先生因家事告假,让孩儿自习。”

曹操乘醉凑到曹丕耳边:“那你觉得——方才和你惇叔、渊叔谈论的时候,为父的辩才如何?”

“父亲深谋远虑,实在比他们高明多了。孩儿愿侍奉父亲左右,多加揣摩学习。”

曹操听罢大笑,随即敛起笑容,执意把曹丕撵走。曹丕则变着法子请求,想多待一会儿,多听一些军务消息。最终,曹操赐了一壶甘蔗酒、一碟葡萄干、一个家养的歌伎,才让小寿星乖乖离席。

 

 

当夏侯尚从伯父那里脱身、去找曹丕的时候,见他独自坐在寂静的廊上,挑了一个适宜观景的角落,铺上坐席,摆上葡萄干和甘蔗酒,一边听一位歌伎弹奏琵琶,一边悠闲地赏雪。

廊外新雪初停,夜幕初降,园子里包裹着一层素洁的白;廊檐的边上挂着一道道冰凌,随着廊内炉火的融融暖意,一滴一滴地消融流逝。曹丕坐在那里,浅尝甜甜的甘蔗酒,抬眼欣赏晶莹的冰凌;耳边传来琵琶的乐声铮铮,婉转起伏,伴随一首清越的咏歌。

随着乐声渐入佳境,兴味渐浓,曹丕放下酒盏望向歌伎,尽情地沉醉、打量,抬眸间,正巧与她含情对视。于是他腼腆地微笑,请她吃葡萄干;那歌伎依旧卖力地双手拨弦,有些无措地望着公子。曹丕明白过来,连说“抱歉”,用手指拈起一粒葡萄干,体贴地放进那绯红柔软的双唇之间;再细看时,美人已是两靥桃花。

当夏侯尚走近的时候,曹丕举着酒盏,转头望他,一脸“良辰美景,岂不乐哉”的惬意神情;却见伯仁的脸色,像一只苦瓜。

“伯仁,你怎么了?”曹丕示意他在身旁坐下,怡然自得地小酌着,“人生若寄,多忧何为;一个最近总被我父亲夸赞的人,有什么可忧愁的?”

夏侯尚问他:“子桓,令尊还没告诉你有关我的事吗?”

“什么事?”

于是夏侯尚继续苦着脸,一声叹息。

“伯仁,我今天没有生你的气,也没做让你生气的事;你这样唉声叹气,会让我很为难的。”曹丕让侍从添了杯盏,给伯仁斟酒,示意歌伎离开——因为担心她跪坐太久腿脚酸麻,特意伸手扶了一把,顺便捏了捏那柔软的胳膊。

歌伎走后,夏侯尚仍一脸愁眉不展,欲言又止,又忽然想起什么:

“子桓,你是不是……对女人……”

“有过了,怎么?”虽然不知伯仁为何关心这个问题,曹丕倒不介意和他分享:早在几个月前,舅舅卞秉来拜访母亲,私下把他叫住,传授了一些奇怪的知识。过了几日,母亲给他安排了两个眉目清秀的婢女,偶尔做完功课,可以允许找她们玩;虽然开始还有些难为情,但那些婢女都很温柔,他也发现在一起玩的感觉很好——讲到这里,曹丕问他:

“伯仁,难道你还没有……”

“……今年秋季,我有一次瞒着伯父,和一个庖厨里的采摘野菜的女孩试过,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怎么?”

“虽然我喜欢她,但以后恐怕不能在一起了。”

“哦。”曹丕陪他一起长吁短叹了一会儿,愈加疑惑不解,“伯仁,你今天来找我,到底想说什么?”

夏侯尚深吸一口气,难过得想哭出来:

“子桓,我要结婚了。令尊已经决定,让我娶子丹的妹妹。”

 

 

 作者注:

1.曹操有25个亲生儿子,加上养子和拖油瓶养子,还有女儿和养女,所以。。。曹丕平日在家的生活应该是非常拥挤热闹的。查阅《三国志》得知,曹丕在黄初年间封邑待遇给得最好的兄弟,包括环氏所生的曹据、曹宇(曹宇差点成了曹睿身后的辅政大臣),以及杜氏所生的曹衮、曹林。由于杜氏在建安三年才归曹操所有(原本是吕布部将秦宜禄的老婆,差点归了关羽),建安四年时,曹衮、曹林应该还没出生。不过杜氏带来的拖油瓶秦朗,应该和曹丕关系不错(相对于何宴),史载秦朗生性谨慎,和曹睿是发小好友,估计年龄比曹丕小很多。另外,建安四年时,曹植八岁,曹冲四岁,曹彪五岁,曹整3-4岁(应该都还很萌),其余很多兄弟的年龄都未记载,暂不详谈

2.有关夏侯尚的卒年,有说法是黄初七年四月,刚好比曹丕早一个月。觉得曹丕是不是因为伯仁走了自己也活不下去了,总之,这种同年去世的设定还真是又糖又刀的,所以私设夏侯尚的生年也和曹丕在同一年了

3.有关两汉时的男女教育,在此忠实按照那个时期的风俗YY(没错,十三四岁就可以谈婚论嫁了),入门指导,一般由母族的男性长辈担任(父族不会过问,不然有损父亲的威严形象),记得电视剧《汉武大帝》里也有田蚡指导刘彻看书的剧情。。。


 


评论(6)

热度(42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